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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顾弄玄旭】过尽千帆皆不是(二十一)

陈廉笑着看他:“我看这马儿又累又饿,驮不动大人你。”


陈廉这是在给他穿小鞋,欧阳旭不发一言,撩了布袍下车,直往前去。陈廉没想到他走的那么干脆决绝,探出头一看,欧阳旭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,佝偻着背,走得深一脚浅一脚,还捂着肚子,那是他被打伤的部位。


这个人,真是难办。


陈廉跳下车,三步并两步追上欧阳旭:“大人怎么就下车了?我话还没说完呢。”


欧阳旭不想理会,哪知陈廉堵住了去路,他不得已直起身,望着这个人:“你没说,我却都明白了,不用你赶,我面子上不好看。”


太直白了,直白得都不肯做戏。陈廉有点瞠目,这个人懂不懂虚与委蛇?只得无奈回道:“大人说话真有意思,下属怎敢赶你,这马不中用,我们得换一辆马车。”又吹了一记口哨,唤来下面的人拉走马车,不多时,新的一辆马车出现在二人面前。


陈廉和欧阳旭一样,也有自己的秉持和骄傲。他没说要欧阳旭上去,却拦了他的路,欧阳旭懒得和他僵持,一句话不说,提袍上马车,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将这篇揭过。


离汾村不远了,欧阳旭腹部没先前那么痛了,但是精神却因之前的打杀受尽摧残,此时好容易脱险,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。他眼神渐渐黯淡下去,肩膀一歪,就那么昏睡过去。


他这一睡,足足睡了一个时辰,睡得太熟了,行车动静无论大小——陈廉中途叫停了,下了车,过了大约一盏茶时候,回来上车,都没把他弄醒。本来怕惊醒他,刻意压制动作。陈廉见他无甚反应,睡死了,颇眼色复杂,盯着他看了好一会,才把脑袋挪开。


日头渐西沉,已经是下午申时。陈廉撩开轿帘,群山万壑铺陈,晚霞瑰丽,染红正片天幕,偌大 天地间,就只有他和欧阳旭这一辆不知归途的马车。


他的眼神深沉阴鸷,那么斑斓的世界在他的眼睛里,也失却了色彩,蒙着一层堪不破的阴影。



终于,欧阳旭醒来。


听闻身畔声响,紧蹙的眉头松开,陈廉放下轿帘,听就近响起来的男声:“还须多久?”


“快了。”简单二字,欧阳旭揉眼睛坐起来的动作都有一瞬的凝滞。


陈廉回头,对着欧阳旭不甚满意的脸,露出一个往常没心没肺的笑:“大人要急了,下马车自己跑到汾村吧。”


欧阳旭没理会他,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和手足。牵扯之下,腹部还隐隐作痛,且发作愈剧烈。感觉越来越不对劲,他捂着痛处,倚着轿子内壁,不觉脸上浮现痛楚难当的神情,豆大汗珠凝结,缓缓流下。


“我、我肚子不适,疼痛、难当……”欧阳旭声音颤抖着,不自觉现出软弱情态。


陈廉只觉好笑,慢悠悠道:“大人,这荒山野岭的,我找不到医馆医治你啊。”


“有没有药?”欧阳旭极艰难地问道。他知道皇城司做的刀尖上流血的勾当,各种伤药一定常备在身。


摸了摸身上,陈廉摇摇头。


欧阳旭咬着唇,他还怀疑陈廉故意为难,但指责发作的话一句都说不出。他不愿示弱,翻身,面朝内壁,身体簌簌发抖。


这几乎耗尽他所有气力,欧阳旭身子歪倒,衣衫尽乱,朝后的发鬓间濡湿一片,压抑在唇齿间的声音急促。


一只手伸来,冰凉入骨,贴在欧阳旭脸上,那触感令他一哆嗦,正要发作,身后人早已拿开手,嬉笑之色不复,正颜肃声:“大人如果信得过我,我略懂些按跷之术,只是要冒犯大人贵体了。”


这时候说什么“贵体”?可笑至极。


欧阳旭付之一哂,也无力回复,他只是略微偏转身子,一股力就拽住了他,把他拽下来。


头枕上什么硬物,欧阳旭纵然腹部痛得要昏死,也立刻醒觉过来——陈廉让他枕着他的双膝。


仰头,对上陈廉的眼睛,一种怪异感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。更怪异的是,陈廉解开他的外衫,欧阳旭来不及挣脱,那只手隔着贴身衣物,在肚脐周围一圈左右,轻重交集地按摩。


虽寒毛倒竖,欧阳旭隐隐约约确有那么点舒坦,先前说他“非练实不食,非醴泉不饮”,尤其困厄之境中得了点甜头就迷失了。


陈廉清楚,清楚极了。


怪异感可以忽略不计,欧阳旭为了这份小甜头。他扭过头,避免直视,心里希冀那只手再重点。


还好,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里水县。


汾村是里水县下面的一个小村落。


陈廉的按跷之术再有用也不能根治,顾及着欧阳旭的腹痛,他们暂且在一间客舍落宿。


进了客舍,陈廉搀着欧阳旭入座,他还是疼痛难忍,疼得原本就白皙的脸一片不正常的青白。放下他,陈廉唤来客家,要他去喊大夫来。客家见这么一个年轻人稚气未脱,说话也不老道,看着就愚蠢可欺,压根不拿他当回事。嘴上还虚伪道:“店小人少,偏偏生意多,我这会子都忙,走不开啊!”


欧阳旭就距离他们不远处,听得分明,他过往宦海浮沉,遇多了这种推拒,这话一入耳,立时条件反射似的抖擞了精神,要站起来操着这副残躯同客家理论。


陈廉不咸不淡道:“宋律云‘客旅不安,不得起遣。仰立便告报耆壮,唤就近医人看理。’”


欧阳旭愣了,客家也一同愣了,他这才打量陈廉,确认是不是什么贵人。陈廉一个轻淡的眼神递来,他仍发怔,直到甩在柜上的一锭子,才被唤醒。当下乐意至极地收下,忙不迭地亲自去外面请大夫。


欧阳旭被搀扶着,他出了口气,心情很畅快,对陈廉也改观不少,少不得一句赞词:“你方才,说得很好,你竟还会宋律。”


他以为像陈廉这样,身处皇城司的底层,成日打打杀杀,律法什么的根本就与他们这群嗜杀为乐的特务无缘。


陈廉瞥他,这个人的心思全在脸上了,太好懂。于是道:“我们做杀人的活,那是极少,大多数就是个台面。”


“台面也要懂律法?我大宋如此人才济济,官家可要乐死。”欧阳旭难得开个玩笑。


陈廉不发一言,深深望过来。那是一双极黑的眸子,望得他都不自然。欧阳旭心里暗暗怪责,怪的不是陈廉,怪他自己不正常,被男人纠缠过几次,就于此道分外上心了。


气氛有些微妙。


“其他人懂不懂我不知道,我懂是因为我哥。”


陈廉还嫌不够,又补充道:“就是被撤掉正使席位的顾千帆。”


欧阳旭一时无话,只哦了声。


“他人聪敏,大人可能不知道,他是景德元年被赐二甲进士出身。”


欧阳旭依旧默不作声。


“说起来,他和大人是一样的读书人,却命运捉弄,没像大人那样做个文官,而是做了一个台面。”


这话说得太诛心了。欧阳旭不自觉地望四周,警惕有耳目。见打开话匣子的陈廉还想继续,打断他的话头:“就到这了,不必再谈。”


陈廉耸耸肩,挤出一个欠教训的无良笑容。


被扶至榻上休息,欧阳旭拉过被褥,盖在身上,疼痛已经削弱不少。陈廉还是记着刚才那桩他不让他说下去的事,故意闹别扭,对欧阳旭要水喝的诉求充耳不闻。


欧阳旭无语,陈廉估摸着十八九,却还是少年人心性。他也不说了,掀被就要下榻,一杯煎水递到眼前。


接过小口啜饮,那种口干的不适感缓和很多。欧阳旭脸色稍霁,想到这段日子还需陈廉照顾他,又放下身架示好:“多谢你。”


陈廉摆摆手,他大喇喇地往旁边一戳,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。


欧阳旭喝完躺下,合眼欲睡。陈廉叫他别睡,大夫要来。其实他睡了一时辰,精神头已经足了,但无事可做,一沾床就免不了犯困。


“你说些让我清醒的话吧。”欧阳旭提议,借此也想拉拢陈廉。


陈廉又含着不良微妙的笑:“除了关于我哥的,我想不到别的能让大人清醒的话。”


这又来了。


“你真惯会给人心里添堵。”



病痛之下,其余往事也并不特别重要了。欧阳旭放弃了,道二字:“随你。”


陈廉坐下,他那副端正的姿态惹得人发笑,欧阳旭忽然觉得这浓眉大眼的亲事官看着还有几分可喜。


“那我就说了,不,是问了。”


他清清嗓子,问道:“大人与我哥,是不是之前有过什么渊源?”


“你哥没跟你说吗?你问我?”欧阳旭笑了。


“他是个闷葫芦,虽与我关系很好,但也不是什么事都愿意告知我。”陈廉瞅着欧阳旭的脸,不肯放过他脸色上的一丝细微变化,“我问他大人的事,他也不肯透露分毫,这样保密,倒教我心头痒痒,愈发想得知。”


欧阳旭想象那种问询的情景,这种想象给了他一丝丝趣味。他的笑丝毫未变,缓缓道:“我和他,只能叹一开始就是个错误。”


陈廉怔住。


是了,错误。无论是一年前汴梁大街上的轿内相见,还是四年前集英殿上,官家亲自主持的殿试交锋,可能顾千帆本人都不记得那次交锋了,只有自己到现在了,还傻傻地还刻骨铭心。







作者有话:唉想了很多,关于这个文还是不甘心,有很多想写的,已经是一种执念,希望支撑着我填完这个坑。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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